草书的速度

 

草书龙飞凤舞,线条流畅飞泻,给人的感觉好像是书家快速运笔挥洒而成的,像唐代的两大草圣张旭和怀素,据记载,他们作书的速度是很快的。杜甫《酒中八仙歌》说:张旭三杯草圣传,脱帽露顶王公前。挥毫落纸如云烟。张旭作书时,旁若无人,将满腔的情感倾注于笔端,如醉如痴,如颠如狂,其狂草潇洒磊落,惊世骇俗;而怀素作书,也是兴来走笔如旋风(苏涣《怀素上人草书歌》),唐吕总《续书评》云:怀素草书,援毫掣电,随手万变,其痛快处有如飞鸟出林、惊蛇入草,可见其作书速度之快。

  但是,并非所有的草书都是快写的,有一种笔画苍劲的草书,几乎每笔都有多次顿折,谓之一波三折,这种草书的线条往往是逆锋运笔挣扎奋进而缓慢画成的。

  快速作草,易出飞白,可以增强力度,产生险峻奇绝的效果,但线条容易流于浅薄飘浮,缺乏质感,不很耐看;慢速作草,墨色饱满,内涵丰富,给人以沉稳、含蓄、古拙的感觉,但又容易出现墨潴滞笔,或是露出矫柔造作之态。可见快书与慢书各有优劣。

  喜快书还是喜慢书,随书家之性情或习惯而定。一般说来,性格豪爽性情急躁富有浪漫幻想的人,写起字来也是横扫千军一挥而就,不拘细节,也不拘法规,全凭一股豪气和一份才气,即兴发挥,把作书当作抒发情怀或排解忧愤的一种方式,因此书家的强烈感情源源流于笔端,写出的作品往往墨迹淋漓,歪歪倒倒,笔画狂飞,大起大落,纵横捭阖,满纸云烟,给人以强烈的震撼和感染,使人在美轮美奂的意境中如醉如痴。像张旭、怀素的草书被称之为张颠素狂,颜真卿的行草《祭侄文稿》被誉为天下第二行书,可以说是快书的典范。宋代的黄庭坚,明清的朱耷(八大山人)、王铎,当代的毛泽东、徐文达等也是这类书家中的佼佼者。这类草书大多为狂草(即大草)。如果没有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基本功训练,没有熟练掌握草体汉字的各种写法,没有驾驭毛笔、擅用各种笔法的能力,要快速写好狂草作品是不可能的。而当基本功熟练了以后,就会心手相应,即使是不经意的信手挥之,也会是常人难及的轻灵飞动的佳作。

  慢速作草的人,往往性格内向,为人稳重,讲究实际,喜欢追求书作的丰富内涵,讲究线条的质感和墨色的韵味。当然,他们作书也要抒情,但其感情却是含蓄地表现在作品的字里行间,不似狂草那样张扬。欣赏这类作品,如同品尝香茗美酒,其味绵长,如音绕梁,三日不绝。王羲之的《十七日帖》,孙过庭的《书谱》,米芾的《临十七日帖》,以及现代的于右任、林散之、现任中国书协主席沈鹏等,其草书大多属于此类,书体多为小草。

  以上分类只是大体而言。其实,书写速度的快慢是相对的。如果能仔细观察到书家写字的过程,就会发现:快书者快中有慢,慢书者慢中有快。一个优秀的书家,作书的速度都是时快时慢的,既用慢书以追求点画线条特别是主笔的的质感,又用快书以追求线条的灵动和力度。通过时快时慢的运笔,加之时提时按、时大时小、时疏时密、时浓时枯、时正时欹的变化,来表达自己起起伏伏的情绪,体现作品的节奏感。反差愈大,表达的情绪和节奏就愈强烈。

  苏东坡云:书无意于佳乃佳。作书的快慢也不必有意为之。刻意追求某种效果,往往偏偏得不到这种效果。而兴之所至,随意挥毫,却偶或能产生出意想不到的神来之笔,而且这种偶得的佳作往往是唯一的,很难临效重演的。因此,书家应当修身养性,少一点执着,多一点坦荡,思想达观,心境澄明,那才是一代大师的风范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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